远去的红灯笼
一夜醒来,这南国小村的街道旁已悄然变色,各水果摊上红彤彤的橘子已经
成为主角。驻足,不是想吃,有一些心伤,却是勾起心里深处那遥远的回忆,那
满山遍野的红灯笼噢……
不知是哪年哪月是谁把橘子引入到了我的家乡,只是听奶奶说很久以前我那
是没有橘子树的,那时候荒山野岭,到处昭示着大跃进后的荒芜残颓。童年的印
象中,记得的只是每年那田园中成片的橘子林,记得外婆姨妈站在成荫的树下,
帮着母亲采摘橘子,记得太阳斜射入林,映着青苔的那一抹温馨。
在当地,橘子的收入是一个家庭的主要经济来源,那个时候的人还很少有人
想过外出打工,出外闯荡,夫妻们都待在家中照顾老人看护孩子,一年四季的守
着田中的那几棵橘子树,草长莺飞的时候给他们施肥除草;蝉鸣的季节得记着该
打药防虫;秋季,满山挂起了红灯笼,收获的季节到了,瑟瑟的秋风中到处是忙
碌却喜悦的人们,大家盘算着这次能够有多少收入,给孩子缴完学费还能剩下几
些,精打细算的谋划着下一年的开支,那时候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眼神中对
明天充满无限期待。作为孩子的我们背着书包,从半山腰放学回来看见掩映在橘
树林中的绿树红墙,那袅袅的升起炊烟总是欢呼雀跃,只有那时,大人们才会豪
放的去市场买点鱼肉之类回来的改善生活。
小时候的我是懒惰的,也是勤奋的;是艰苦的,也是安逸的;是贫穷的,也
是富有的……
每年的秋季母亲都会忙的不可开交,都会把外婆姨妈请来帮几天忙,偶尔也
会叫我和姐姐去帮着背橘子,幼嫩的我总是找着法子逃避,不让那个小背篓靠近
我,偶尔去帮帮忙,也会一脸无赖的向母亲索要工资,善良的母亲也总是会每天
给点钱我零用,虽然不多只是一角俩角,但也足够让我以为我得到了整个世界,
舍不得花,每晚揣着那工资兴奋的睡不着觉,却又总是几天后向母亲哭诉,因为
我不晓得把那零用的揣到什么地方去了。大多时候外婆和姨妈会阻止不让我帮忙,
她们说喜欢看我在家做作业温习功课,哪种怜爱的眼神现在想来都是如此的清晰,
以一经触起那根神经来有些心痛,眼角发涩。
小时候的我很调皮,经常用弹弓把石子弹进橘子里面,不过多久那些遭我毒
手的橘子就会逐渐腐烂,摔落在松软的土地上,为此我没有少挨骂,但是每次挨
完后却依旧如此,跪搓衣板也就在所难免,昏暗的灯光下我在搓衣板上一脸无辜,
倔强的眼神无效的抗议。
为了读书,我远离了那个躺在山脚下的小乡村,常年的住校,我很少回家,
每年的寒暑假即使回家也已经帮不上忙,那个时侯母亲也开始不让在家做事,做
完作业,坐在椅子上抱着大部头,沐浴阳光已经成为我回家后生活的主旋律。我
开始很少去田里,那些儿时给了我无数乐趣的红灯笼与我渐行渐远,母亲说那不
是我以后的生活,她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跟着父母祖辈一样,白天看见的是黄褐色
的土地,晚上想的是明天的生活在哪里……
我开始和母亲期望的一样,高中、大学顺利考上。而人们也开始发现种田已
经不能养活家人,为姐姐读书差不多耗尽家用的父母为了我能继续学业,在我还
没有进大学校门前先我一步,毅然放下几十年来一直辛苦耕耘的那片片橘林,远
赴外地开始他们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打工生涯。入学前,我去了橘林,
透过那茂密的枝叶看着天上的星星,顿觉黯然,我知道,几个月后,这儿的红灯
笼将要挂起,但是历经整个寒冬,却终究没有主人来采摘的时候,他们是不是也
会如我现在一般的落寞……躺在田地里,我想也许这是我人生倒数第二次(也许
是最后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这养我的土壤,贪婪的嗅着泥土的气息青草额芬
芳,只觉身体和这个大地一样冰凉。我知道我需要舍弃一些我不该妄想的东西了,
起身。黑夜中只能留给他们一个卑微的背影……
我毕业了,父母也带着行囊回到阔别的家乡,一切依旧,只是那片橘林已经
不成样子,听说很多已经倒在蚂蚁树虫的齿下,还有一些因为得不到肥料而只能
提早结束他们的生命。父亲说没有关系,他会让这里重新成荫。但是我明白,我
劝不了他们,大半辈子和这橘林打交道,他们的血液里面已经渗入了太多和橘子
有关的东西。
前些日子打电话回家,母亲告诉我橘子今年都还在树上,卖不出去,大伙也
都没有摘下来,我听不出来母亲的声音里充斥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虽说这一
切在我意料之中,但还是感觉一些凄凉,为树,还是为人?
黑夜中我再次路过这南国小村的水果摊,望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红,我仿若
回到了那个青葱的岁月,那满山遍野的……
[ 本帖最后由 a809 于 2013-1-11 18:2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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