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寒冬

　　朱弦断，明镜缺。
　　朝露晞，芳时歇。
　　白头吟，伤离别。
　　努力加餐勿念妾。
　　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今天听了很长时间的陈奕迅。我说：我觉得听他的歌的时候，感觉我曾经似
乎喜欢过一个人。但是不听的时候就想不起来。我是不是失忆了？忘记了一个曾
经喜欢过的人？乔荞说：丫头，你又矫情了。现实生活中哪来的那么多偶像剧的
爱情故事？我望着窗外：是吗？那，大好的青春年华，我为何那么悲伤？
　　　　　　　　　　　　　　　　　
　　学校陆陆续续放假了，我却因为时间安排不过来而没买到票。空荡荡的校园
显得那么大那么荒凉。大片大片的枯树，大片大片的枯草，大片大片的雪花就这
样从天空纷纷扬扬地飘下来。凛冽的北风吹进心里，一阵透心凉。我颤抖着走回
宿舍。大家都走了，宿舍安静清冷。雪花从窗台洒了进来，像迷路的精灵，扑棱
着薄如蝉翼的翅膀挣扎着找着回家的路。可最后还是，跌跌撞撞地跌落到地面。
妈妈的电话又打过来了：末末，今天是我的生日呢。我握紧电话：妈妈，没有买
到票。生日快乐。妈妈很失望：我跟你爸准备了满满一桌菜，真的回不来吗？我
看着窗外的雪花：妈妈，你们多吃点。说完我便挂了电话，我怕再说下去那强忍
着的眼泪就会一涌而出。
　　苏筱末，快下来。我接到他的电话的时候是下午３点。
　　我推开窗，看到他站在雪地里。原来雪这么快就覆盖了地面。
　　现在是下午三点，到家的话估计是晚上七点左右了。康乃馨和蛋糕我已经买
了。没记错的话，阿姨是过４２岁生日吧？买了４２朵。他打开车门，一股暖气
扑面而来。熟悉的青草香。
　　你怎么知道？我问。
　　前几天太忙，一直没时间联系你。今天上午给阿姨打了个电话，听说你没买
到票就直接过来了。他专注地看着前方。
　　一路无话，我也不知道我何时睡着的。
　　睁开眼，是熟悉的霓虹，熟悉的街道。他略微有些疲惫，打了个哈欠，然后
把车停在路边：末末，要不要给阿姨再买点礼物？我摇摇头：我回去就是最大的
礼物了。康乃馨和蛋糕的钱还有路费，我到时候再给你。他愣了愣：也好。
　　　　　　　　　　　　　　　　　
　　妈妈，打开窗。我开心地站在小区楼下。
　　你这孩子，大晚上耍妈妈玩呢！开窗户干什么？妈妈似乎已经睡下了。声音
有些慵懒。
　　看到你宝贝女儿没？我抱着红艳艳的康乃馨站在雪地里。
　　你个死丫头！老苏，你家千金回来了！起床！
　　我呼哧呼哧地爬到３楼，妈妈已经等在门口了。他提着蛋糕：阿姨，生日快
乐。妈妈笑得合不拢嘴：这不是皓宇吗？是你送末末回来的啊？谢谢你啊，快进
来坐。
　　一家人，很像一家人。妈妈很高兴，爸爸也很高兴。我也很高兴，但是总感
觉缺了点什么。
　　皓宇，你不喜欢陈奕迅的歌吧？我问。
　　喜欢啊。以前去唱歌我不一直唱他的歌吗？他抽着烟，认真的说。
　　可是我总觉得不对。我说，是不是我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啊？
　　瞎说什么呀？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你刚刚喝了酒，又不能开车。我不介意你睡客厅的。
　　　　　　　　　　　　　　　　　
　　　　　　　　　　　　　　　　　
　　回学校后我经常去乔荞的咖啡馆玩。乔荞喜欢陈奕迅，所以咖啡馆总是放他
的歌。我偶尔来帮帮忙，她倒也不赶我走。久而久之两个人就慢慢熟悉了。
　　咖啡馆是她爸爸资助她开的。乔荞跟我不一样，她的家世很好。爸爸是某上
市公司的董事长。但是她跟很多女生又不一样。眼里总是有深深浅浅的忧伤。有
时候看着远方一看就是一个下午。当然她也会一眼看出谁谁谁穿的是哪个牌子的
哪个款，在哪个专柜卖多少钱。只是一般不讲。
　　乔荞老板，来杯卡布奇诺。一个声音响起。
　　乔荞笑得很灿烂：苏禾，你可不可以不要恶心我了？
　　他看了我一眼：新招的服务员么？
　　乔荞一本书扔过去：你才是服务员呢你！
　　陈奕迅演唱会ＶＩＰ票，３张！我是不是很厉害？他像个孩子在跟乔荞讨赏。
　　为什么是３张？乔荞问。
　　如果你是单身，我就不用这第三张啦。如果你有男朋友，那我就陪你们一起
去咯！他痞子似的坏笑着。
　　我才没时间呢！乔荞转身就去做卡布奇诺了。
　　他继续看着我：感觉挺熟悉的。你也在这里读书？
　　我点了点头。
　　　　　　　　　　　　　　　　　
　　演唱会当天，来了个人。我一直觉得很熟悉，却想不起他是谁。
　　乔荞在人群中显得那么弱小。她安安静静地坐着，无视身边的一切喧嚣。她
就是这样，人多的时候，冷静异常。苏禾的目光片刻都没离开过她。我看着身边
这个熟悉的陌生：我们，认识吗？他笑了笑：或许吧。
　　刚出来就遇到了皓宇。皓宇看着他：陆乾？好久不见了。他微微有些诧异：
你也来了？皓宇笑着说：只要他来我在的城市开演唱会我肯定会来。乔荞看着他
们：你都认识？我摇摇头：那个叫陆乾的，我似乎不认识。苏禾在人群中牵过乔
荞的手：不要走丢了。那瞬间，我突然很羡慕乔荞，人海中能有一个人牵着她离
开这纷乱嘈杂。我却在人海迷失了方向。我不知道我走到了哪里，只能感觉四周
都是汹涌的人潮。每个人都似乎很忙。
　　我终于在人海中放声大哭起来。是的，我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找不到了。我
想起来了，我记起来了！我全都知道了。可是那又怎样？你为了一个人去习惯，
另外一个人再因为你的习惯去习惯。到底是谁比较可怜可悲可叹？有什么紧要？
乔荞蹲在我面前：其实偶像剧来源于生活而美于生活，你怎么可能忘得掉？可是
忘不掉的那个人真的是这一辈子都要等待要逞强要要回来的吗？不是！我曾经跟
你一样。我倔强固执地以为我遗忘了，可是最后我还是发现，假装遗忘还不如接
受事实。你知道吗？喜欢和被喜欢都不会幸福。只能互相喜欢。
　　　　　　　　　　　　　　　　　
　　我一直记得，那天没有谁来牵我的手。
　　在乔荞的婚礼上，我看到陆乾作为伴郎出席，跟伴娘很般配。乔荞那天很幸
福，一直都在笑，白色婚纱像盛开的白莲花一般。苏禾的目光片刻都没离开过她。
那种恩爱的感觉，又戳中我的泪点。此时，我已经跟乔荞一起在咖啡馆待了好长
一段时间了。她终于找到了那个属于她的归宿。那片浩瀚迷蒙的大海，终于在阳
光下湛蓝了起来。
　　回头看到皓宇：你也来了。
　　乔荞说，我作为最资深的顾客应该来参加咖啡馆主人的婚礼。陆乾还是那么
帅气。他说。
　　嗯。跟伴娘很般配。我说完深深叹了口气。
　　年纪轻轻就这么爱叹气可不好。
　　为什么乔荞要选这样寒冷的日子结婚？
　　因为冷所以理性，不至于做错误的选择。
　　　　　　　　　　　　　　　　　
　　雪花飘飘扬扬。几年后的今天，依然是一样的场景。仿佛从来不曾变过。
　　唯一改变的是，《好久不见》变成了《人来人往》。
　　乔荞变成了幸福的小女人。我看着角落里安静看书的皓宇，心里突然觉得踏
实了许多。
　　寒冬过了还会回来，或许从来都不曾走过。但是我们渐渐感觉到了温暖，终
于不再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