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雨一直从夜半下至天明,时大时小缠绵悱恻的犹如那纠结的人生。我醒
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飘窗的一角,半截毯子上有些许零星的烟灰,电话丢在一旁。
昨夜和一朋友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我常坐在飘窗的一角抽烟冥想,看着袅袅的青烟我感觉那就是寂寞。孤独的
太久也就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从一个港口起航在下一个码头停泊,我像是一个
水手把家安在了海上。偶尔会有朋友打来电话询问我的感情,我会说我是一个没
有爱情的人。我相信世间美好的东西都是短暂的,不是我悲观事实如此,所以我
相信爱情只是不相信爱情会发生在我身上。
说到情感,让我想起很久以前的一段往事来
如果这算爱情
那年夏天,8月的广州热的有些疯狂。我坐在天河东的高层写字楼里看着窗
外,想着心事。
来这个城市一年多了,一直在一家杂志社画插画,读书的时候并不是美术专
业,只因初来广州人地生疏饥不择食的就选了这份工。本来应聘的是别的职位,
简历里随手添了两页以前画的插画,主编觉得还凑合也就饥不择食的选了我这个
非美术专业的插画编辑。于是我就在广州这个繁华都市的高楼一角有了一张靠窗
的办公桌。工作很清闲,薪水也不多混日子是没问题,于我又是别样的生活体验,
我便欣然接受了这温吞水般的生活。整日里朝九晚五的按时打卡,领导不在的时
候用办公室的打印机打小说,叫5元的外卖午餐。
窗外不远的地方可以看见天河体育馆,那里今晚有谭咏麟的演唱会,舞台已
搭建完成。再往北看就是中信的大楼了,那里是广州的地标广州的华尔街,那里
也曾是我的梦想之地。我是一个漂泊的人,像候鸟一般的南北迁徙着,一直在迁
徙的途中寻找着一个传说,一个能让人一夜间功成名就衣锦还乡的传说。我不知
道该把自己归于机会主义者还是理想主义者,反正不是个现实主义者,结果只能
是遍体伤痕。沉寂了这一年多的时间了,我觉得又该是我去寻找自己的时候了,
也许就在秋天到来的时候吧。
同事们下班都走了,我不愿意回出租屋里去看电视,于是就借口加班留了下
来。我坐在电脑前打辞职信。窗外谭校长的演唱会已经开始了,我只能看见观众
席里的点点星光和舞台中央的一块敞亮,隔着玻璃幕窗什么也听不见。我拿起桌
上的电话,打给我一个远方的朋友。傍晚7:30分了,我这里已经华灯初上了,
朋友那边的公司才下班。
电话那头却传来一个女生俏皮的声音:“你所呼叫的用户上厕所去了,有事
请对我留言。
我说:“您是他女朋友?。”
“我是他女朋友的老板娘”那边说“听你声音最多18岁,这年纪就当了老
板娘,一看就是前途无量的好青年”我说。
“电话里你也能听出年纪,你才是今年的十大杰出青年呢。”
“我这叫天赋异禀,我正在谭咏麟的演唱会现场本想叫他分享一下的,他不
在你正好赶上,你听……”
我在空荡荡的办公室举着电话的听筒,一边唱着情缘巴士站。一会我问,听
见了吗。
“这么安静的演唱会?你一个人包场了是吧”
“我买的可是VIP票,不但校长单独献艺还鸟瞰全场,更可以观中信广场
之夜景。
“呵呵不过说实话你唱的还蛮好听的。你在广州做什么呀,跑那么远不想家
吗?”
沉默了一会,我说:“我在阿巴拉古……”
阿巴拉古就是到处流浪的上一句。那天朋友公司的几个同事准备去聚餐,正
忙着收拾准备下班,我的电话打了进来。就这样知道了丝蓝的存在。那段时间常
打电话去朋友公司,咨询一些当地的市场情况准备回去做些事情,不过再没有听
见过丝蓝的声音。
我下火车的那天下了一场大雪。朋友去车站接的我,我们去了翼龙大酒店,
喝了很多的酒,最后还说了很多肝胆相照的话,我们都醉了。
来年春天的时候我在这个城市开了一家小公司,主要业务是网络设备和系统
集成。那段时间正是中国网络大发展的阶段。三个月后我引入了两个有背景的合
伙人,我不再是一个人在奋斗。我的工作也从一开始的全能,到负责技术问题和
主要项目的谈判。秋天的时候,我们有了自己的办公室和几个比较固定的大客户。
我的工作轻松了许多,周末的时候我会去一所离我很近的大学校园打球。
校园门口右手边有一家叫蓝丝雨的雅芳精品店,每次路过总是能听见中国娃
娃的狗歌,看见橱窗里一只随音乐活蹦乱跳摇头晃脑的机器狗。我特别的喜欢那
只狗。路过几次都因总总原因耽搁了,今天打完球我穿着T恤衫大短裤,满头是
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我走进店里直奔那条狗说:“这狗多少钱?”
“哦不好意思,这个狗不卖。”一个悦耳的声音传来。
印入我眼帘的是一张略显不安的脸,我说:“不卖干嘛摆橱窗里呀。”
“不好意思,也许是我的字写的太小了。”
我仔细一看橱窗边上果然有个小牌子写着“非卖品”,我黯然。
“你可以看看其他的东西呀,这里有很多新到的小玩意,是给女朋友买生日
礼物吗?”
突然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我正视了一下正说话的这个人。她中等身高,粉色
高跟鞋藕荷色的半截袖连衣裙上身罩一件素色小坎肩脖颈间有条淡蓝色丝巾。此
时右边的脸颊上还有个隐隐退去的酒窝,细长黑边的眼镜头发打着卷的落在肩膀
上。
我说:“女朋友太奢侈了,还是养条狗方便些。我又常出差,真狗怕在家饿
死了,这机器狗正合适我。听你的声音很熟,咱两在那见过吗?”
收钱的柜台后面传来一个声音说:“见过街头搭讪的,没见过你这么老套的。
什么呀就在那见过呀。”
我脸红刹那就恢复了正常,义正言辞的说到:“首先搭讪不犯法,搭讪不怕
被人抓,搭不对了也不被罚款,我搭的老套说明我没练好,现在我就回家练去…
…哼。”
我听见她们两都笑了。就这样认识了丝蓝和她的朋友晓梅,原来丝蓝真的是
朋友公司的老板娘,原来她也喜欢谭咏麟的歌,原来丝蓝不但喜欢狗还在后面的
库房里养了一只叫铁蛋的德牧。
丝蓝带我去库房看铁蛋。铁蛋硕大的身躯被关在狭小的阳台里,听见有人进
来它兴奋的直跳,它站起来快有我高了,它伸着前爪子要我陪它玩,我们在房间
里追逐抢它吃饭的盆。它精力过剩的围着我使劲跳,一不小心前爪子的指甲就在
我的胳膊上留下了四道血痕。丝蓝找来碘酒和消毒水帮我涂上,然后用纱布细心
的包起来,还嘱咐我去打破伤风针。我没去。临走的时候我说,喜欢养狗的人都
很寂寞。丝蓝微笑着没啃声,她总是微笑着。
冬去春来,偶尔的一个周末,丝蓝打电话说请我吃饭。我礼节性的买了一束
百合给丝蓝,她说很久没有收到过花了。
我叫晓梅叫姐,却不叫丝蓝。晓梅很不乐意,说:我看着比她年纪大吗?我
说:不是的。晓梅姐和蔼可亲,我打小没有过姐姐一见到你就让我想起我的亲人,
不像她弱不禁风似的身段,风大点怕是要被吹走了一般哪敢认亲戚呀。其实她们
都不比我大多少。晓梅笑着说我贫。丝蓝微笑着问我说:你会修音箱吗?我家的
音箱有一只不响了。我说只要是电子产品我都可以看一下,但不保证修好。
丝蓝开着她蓝色的现代拉我们去她家,她家在顶楼是个跃层,有可以开pa
rt的大露台。客厅里有一套家庭影院,雅马哈5。1的音箱功放却是安桥的T
X系列,东西都还不错可是这样搭配起来就有点不妥了。我大致检查了一下连接
线,主音箱的两条线都是镀银材质的一等线,左箱体的线头有些脱焊和氧化,没
太大的问题。丝蓝问我需要什么工具不,我说要一把螺丝刀和一个万用表。大概
10分钟左右就修好了。
晓梅坐在沙发上说:知道你会修电脑,没想到你还会修这玩意儿?
我说:在外漂泊总要有些安身立命的本事,我的本事就是会玩,只要是玩的
东西我都会。
丝蓝端来饮料给我们,我继续说到:玩HIFI的人在业界叫发烧友,HI
FI就是high- fidelity是高保真的意思,HIFI由两部分组成,
一个是功放部分一个是箱体部分。首先讲功放,功放从材质上分石机和胆机,简
单来说石机就是电路板的胆机是晶体管的。功放的好坏直接影响到音质的表现,
所以买的时候一定要对功放的功率频响范围失真等数据做全面了解。箱体部分主
要是由喇叭构成的,一般的HIFI箱体表现不同的音乐形式会有不同的分频单
元。像咱这套雅马哈属于三分频三单元箱体,比较适合听一些交响乐,在人声的
表现上就要欠缺一点了。咱这功放的功能偏向于HIFI,你要把它做AV功放,
它的功率带两只主音箱是绰绰有余,但是带了5。1的影院就有点勉强了。其次
还要有好的音源和会听音乐的耳朵。
丝蓝和晓梅坐在沙发上听的出神。
我继续道:听音乐也是很讲究的,音箱的摆放要与受听面成大致30度的夹
角,听的位置最好是在两个音箱声场交汇的点上,音源最好是正版的CD,这样
才能保证最佳的还原效果。
老半天后丝蓝问我说: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吗?
我故做沉思状说:貌似天文地理琴棋书画凡是没用的东西都知道,有用的东
西我是一概不知。
晓梅说:原来你是个花花公子。
我说:花花是不假,公子我就不配了,顶多一风尘中的迷途小书童。
自那以后丝蓝常会打电话约我去参加她们的聚会。因为身体不好她很少喝酒,
她总会微笑着听我讲述我的游荡经历,她觉得新鲜好玩却从不发表意见。我也陆
陆续续知道了很多关于丝蓝的往事。
丝蓝的故事通俗如剧本。她自幼体弱,父母由于工作的原因又不在身边,所
以一直由奶奶带大。奶奶读过旧私塾能识字,所以丝蓝很小就喜欢诗词歌赋。奶
奶信佛,丝蓝也信。丝蓝后来进了中专,她是班里最受喜欢的女生,文静不失俏
皮会说话的眼睛常常掩饰不住内心的小慌乱。毕业后她就结了婚,老公是同班同
学,她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只是奶奶说这个人不错。老公家境不错自己也努力,
没几年的时间就挣了很多钱,丝蓝辞去了工作开了一家店,过上了阔太太的生活。
当这一切到来的时候奶奶却走了。丝蓝在生过一场病后就不能再有孩子,老公从
此后很少回家。丝蓝固守着原来的生活,期待着曾经的相濡以沫期待着昔日重来。
等呀等呀7年就过去了。丝蓝天真的认为只要有希望就应该等待,哪怕孤独寂寞
哪怕时光飞逝哪怕空荡荡的屋子里满是记忆的碎片。丝蓝微笑着说:如果有一天
我离家出走那是我去寻找自己如果有一天我死去那是我回到了家我的生命在旅途
上我的灵魂在旅途上。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在修一条路,来度今生的自己,无论苦
难,她有信仰。
原来很多事情都不是看上去般美好,我无法想象时常微笑的丝蓝背后会有这
样辛酸的过往,而她却很少提及从不抱怨。
我一有时间就带丝蓝出去玩。打电动回忆我童年的经典游戏,很安静的听一
首老歌让旋律带我们去很远很远的地方,看一场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电影,爬到很
高的地方大声的叫,送花给她……我只是希望丝蓝能真正的开心。
秋天到来的时候,落叶铺满了北京路。那段时间不忙,天气也不错,我和丝
蓝带着铁蛋午后开车去柴湖边。沿途我会打开车窗大声的唱歌给她听,我们会在
风力发电机的下面刻上名字。柴湖与一条老路擦肩,路两旁是大片的芨芨草地,
秋日里的草杆像被拉弯的弓,当风拂过黄色的草杆此起彼伏也如麦浪一般。
我两光着脚带着铁蛋在湖边嬉戏打闹,累了就背靠背的坐在沙地上,直到夕
阳染红云的霓裳。那天,我强吻了丝蓝。丝蓝没有拒绝也没有反抗,只是紧闭着
眼睛闭着嘴,我感觉到她在颤抖,我抱的越紧就抖的越厉害。丝蓝靠着我的肩头
说:我多希望挣脱命运的摆布,做一回自己。我帮不了她,我只会给她添乱。
丝蓝不再约我吃饭,也不接我的电话。我想她不至于生我气,她只是在逃避。
一个月后的一天晓梅姐约我,说有东西给我。
我收到了一封信和一枚蓝宝石戒指。信是丝蓝给我的。
蓝调:
请原谅我没有告别的离开。谢谢你曾带给我的欢乐,让我体验了别样的人生。
我知道我们继续下去将会发生什么,于是我逃开了。有你陪伴的日子我很快乐。
如果这算爱情,那我想告诉你,我爱你!
你从没对我生过气是我最遗憾的事,我多渴望你能对我发次火,表现出你真
实的自我。我喜欢看你打球,并不是喜欢篮球,只是喜欢看见球场上挥汗如雨的
你。我一直想知道你是不是爱我,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我有一颗蓝宝石的戒指送给你。那是我的心,我的眼睛,无论你去到哪里希
望在你想起的时候拿出来看看。
望一切安好!
丝蓝
2004年11月3日
日子如流水般过去,我再也没有过丝蓝的消息。
[ 本帖最后由 四海遊龍 于 2010-10-22 17:38 编辑 ]